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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圖缺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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拼圖缺口

真是留下隱患。處理完一大攤子事兒,周一周二沒跟簡昀星碰面,蘇荔便自動忽略了這個大麻煩。

不是沒想過解釋那晚的事,蘇荔畢竟是奪了人家初吻,但轉念一想,簡昀星大概率是在說笑,他都二十八了,初吻還在合適嗎,又不是沒談過。

再加上那晚虎頭蛇尾的對談,蘇荔實在羞於見他。

“你著急結婚?”他當時這麽問。

根本不是啊,蘇荔欲哭無淚地扯謊:“看到我姐今晚那麽幸福,我萌生出一點想法也正常吧。”

越說越像兒戲了。

簡昀星沒回答,後來她打了個哈哈想挑過話題:“或者如果你身邊有適齡男孩子的話,也可以介紹給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註視著他的眼睛,蘇荔感覺他好像想說點什麽,估摸著多半是拒絕,她手拿把掐裝起了困,眼皮沈重,縮在沙發角落。

簡昀星看出蘇荔在逃避,沒再強迫她,拿著手機起身開門要走。

蘇荔睜眼便問“你去哪?”

“再開一間房,不然你還想坐實今晚?”他眼皮很薄,眼尾微微上挑,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很有壓迫感。

就連最後一句話都在控訴她的不負責任。

更窒息的是,第二天清晨天一亮她就跑了,不是不負責任是什麽……

蘇荔抱著筆記本叩響辦公室門。

“進來。”

“簡總。”

蘇荔在辦公桌前站定。

越淮青那個工作狂和動畫總監、剪輯師同在工位,每日共進退,簡昀星是雲鏡唯一一個有單人辦公室的員工,以至於蘇荔一直覺得他有種雲鏡團寵的感覺。

簡昀星將視線從電腦屏幕移到她臉上,頓了會兒才問:“你會日語?”

“考過n1,但是實時翻譯很勉強。”話說一半,蘇荔險些咬了舌頭,因為她看見簡昀星嘴唇上的傷口。

頭立刻重萬斤似的垂下去,恨不得鉆進地縫裏。

怎麽這麽多天了還沒好,蘇荔咬唇,苦大仇深地想。

“你坐這兒,等我一下。”他用眼神示意了下辦公桌對面的位子。

好吧,逃不掉了,蘇荔照作。

簡昀星處理完公務,從抽屜拿出幾張材料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文:“你先瀏覽一遍,大概了解一下授權內容,等會兒不用逐字逐句翻譯,他們那邊有中國人,你把關一下他們說的內容跟材料有沒有太大出入就好。”

“好的。”蘇荔接過A4紙,撩起有些礙事的頭發,在腦後盤了個低馬尾,摁出筆頭做註釋。

簡昀星的眉尾幾不可察挑了挑,她眼鏡款式還挺多,今天戴了副金屬黑框眼鏡,看上去臉只有巴掌大,年紀還小上不少。

“筆。”

簡昀星惜字如金,懶散地遞出一支圓珠筆,聲音像帶著霧氣。

“嗯?”蘇荔擡頭。

他指了指蘇荔手上的材料:“可以畫。”

“好,謝謝。”

二十分鐘後,會議如約開始。

蘇荔手心緊張得滿是汗,翻譯過程中結巴綜合癥差點犯了,她一直用指甲掐緊手心才勉強控制聲音發抖。

有些詞卡殼的時候,簡昀星適時用英語補充。

沈穩的嗓音令人定心,蘇荔很快漸入佳境。

蘇荔語速不快,發音悅耳動聽,比起聲優那種充滿感情和辨識度的音色,簡昀星對這種尾音很靈、清澈懵懂的更有好感。

所以這場會議他很集中,後來想了下,明明也沒有特別重要的會議內容。

會議半小時就結束了,其實可以早點結束的,日本株社那邊的網絡好像不怎麽好,中途調試了好幾次。

辦公室倏爾沈寂下來的幾分鐘,蘇荔有些坐立不安,人在尷尬的時候喜歡總假裝很忙,她看著簡昀星轉筆的手,眼睛不自覺亂瞟找,刻意端起一次性紙杯以作掩飾。

但是這次比較慘,被當場抓包了。

“怎麽,很喜歡?”

蘇荔嗆得連聲咳嗽:“你!你怎麽知道?”

“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你的表。”

演技拙劣,簡昀星搖了搖頭,看向投影:“弄好了嗎?繼續匯報吧。”

會議一結束,他還沒說什麽,蘇荔率先抱著自己的東西告辭了。

簡昀星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麽對待,不禁納悶地想,他是什麽洪水猛獸嗎?

越淮青今天沒來,簡昀星在公司待著也沒什麽意思,關了電腦打算去一趟書店。

他剛走到門口,蘇荔橫沖直撞上來,手裏拿著用保鮮膜裹住的塑料包裝盒,就這麽正正好被簡昀星擋住去路。

蘇荔吃痛地捂住額頭,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簡昀星也沒好到哪兒去,總覺得胸椎要斷了。

簡昀星心急地抓住她亂擺的兩只手臂:“冒冒失失的幹嘛?”

他完全沒覺得自己語氣兇,但看蘇荔的表情好像不是這樣。

“我媽從家裏帶來的奉化水蜜桃,現在還沒上市,讓我拿兩個給公司的同事嘗嘗鮮,本來想放你辦公室的,但你前幾天沒來。”

她垂眼扯了下嘴角,眼皮耷拉,從始至終不看簡昀星。

見他不接,蘇荔鼓著嘴,強制性地抓起他的手,把盒子放上去,還稍稍用力往前懟了一下:“不吃就扔了吧,我送到就行。”

說完她就走,也不管簡昀星接沒接住。

兩只水蜜桃果皮泛著玫瑰紅,看著就飽滿多汁,簡昀星垂眼盯了一陣,輕輕“嘖”了聲,想不通是怎麽又惹她不高興了。

走到樓梯口,越淮青突然來了通電話,讓簡昀星幫忙送份文件過去。

這有些打亂簡昀星的計劃,他有些不悅,但還是答應下來。

制作後期的辦公室裏很安靜,工作的聲音,幾個數字繪景師和渲染師正對電腦上一副大全景畫面竊竊私語,簡昀星在越淮青工位上找文件時,依稀聽見他們提到蘇荔的名字。

“你們有沒有發現她最近老是往我們這兒跑?”

“得了吧,我們這辦公室都是老阿宅了,人家女孩子漂漂亮亮來這兒幹嘛。”

“她那天不是問爍暉哪兒的人,有沒有對象嘛,說不定是看上我們爍暉了。”

“他倆還加了微信,我當時尋思怎麽不加我呢。”

“加你幹嘛,奔三的人了有沒點自知之明,咱們爍暉首都人,年輕長得又帥,人家是郎才女貌,你是鮮花插在牛糞上。”

……

工作場所口嗨八卦的現象時有發生,簡昀星聽完也沒什麽反應,拿到文件急著要走。

有人問道:“簡總,你手上也是蘇荔送的水蜜桃嗎?”

他含糊應答:“嗯。”

沒過兩秒,反應過來:“你們都有?”

“對啊,她昨天送來的。”

合著自己不僅不是最特別的,還是最後一個收到的,簡昀星眼底的情緒變得微妙起來。

“哦對了,簡總你看看這張圖,之前你不是說重點太多太亂,氛圍感很弱嗎,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

簡昀星走過去瞧了眼:“構圖上好很多,也比較符合意境了,我記得你們不是說把這個場景留到最後改嗎?”

“你肯定想不到我們參考了誰的意見。”

簡昀星露出稍顯疑惑的表情。

“昨天蘇荔來送桃子的時候,湊過來看了一眼就隨口說到以光源點為中心構圖,上手把細節砍掉了一些,我一看的確好了很多,後來又增強了下明暗對比,整個畫面空間感和深度感都出來了,是不是舒展很多?”

“還有這幾張人物也是她改的,蒲扇筋紋的暗部和衣服動態走向太細節了,我都沒發現,她是不是應聘錯崗位了,這麽好的細節怪苗子應該來制作組幫忙啊。”

“她學過?”人是越淮青招進來的,簡昀星對此並不清楚。

按理說蘇荔是財會專業畢業的,與繪畫八竿子打不到著邊,如果說畫畫是愛好,審美感知居然比專業人士還好,這有點讓人不可置信。

“不太清楚,不過上回團建大家不是集體換了頭像嘛,那張□□人就是蘇荔畫的,估計學過一點吧,下筆的線條很流暢。”

“我去,你怎麽說漏嘴啊。”

“不是這有什麽的,簡總又不會計較。是吧簡總?”

簡昀星的確不會計較:“想跟制片搶人盡管去,萬佳敏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會暴捶你們一頓信不信?”

那還是算了。

一句話將他們打回各自工位,各司其職。

蘇荔晚上有約,六點一到便收拾起東西,萬佳敏詫異地問:“今天這麽早走?”

“我哥來申城出差,今晚跟他一起吃頓飯。”

“就你上次說帶你去騎行露營的哥哥?”

“嗯。”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數據線實在讓蘇荔無力回天,最後她光速放棄,一股腦塞進包裏。

萬佳敏忙放下手裏文件,諂媚道:“我沒見過真人,吃飯帶我一個唄。”

“下次,下次哈,今晚是兄妹局。”蘇荔飛也似地逃。

蘇荔從餐廳門口進來,段冕熠很快認出她,舉高手揮了揮。

工作使然,他一身西裝革履,坐在煙火氣特重的地方,有種誤入次元的感覺。

發現段冕熠正在接聽電話,蘇荔安靜地坐下,看手機。

跟段冕熠一起吃飯從來不需要犯選擇糾結癥,蘇荔猜想他一定點好了菜,當起甩手掌櫃,無聊地操控著蛋仔在綠茵樂園裏轉了一圈。

“後天回,明天還有點工作。”

“嗯,你別趁我不在就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吃。”

“有事給我打電話。”

……

廢話講了一籮筐才掛斷電話,輕易能猜到對面是誰。

“一共出差幾天就膩歪成這樣?”蘇荔捧著臉,悶悶不樂道。

段冕熠笑了笑:“心儀剛懷上,我得給她提供足夠的情緒價值,你懂什麽。”

“懷上了?”看著段冕熠笑得不值錢那樣兒,就知道肯定是真的,蘇荔搓了搓臉,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,憋了半天就憋出四個字,“你能養嗎?”

“我都三十了,怎麽就照顧不好孩子老婆了。”段冕熠瞥她一眼。

“三十了……對哦。”這幾年都經歷了什麽啊,蘇荔腦子裏回憶不出有效畫面,掰著手指數了數,“你跟心儀姐結婚得四五年了吧。”

“六年,正好是在你這個年紀結的,忘了?”段冕熠慢條斯理拆開一次性碗筷的包裝袋,將餐具都燙了一遍,一片片遞給蘇荔。

蘇荔思緒持續性跑偏,操縱木偶似的接過餐具,用熱毛巾擦手,然後嘆了口氣:“時間過得好快,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小孩兒呢,你都快有小孩了。”

疫情加上工作形勢不是太好,這幾年大家都忙得腳不點地,段冕熠的工作重心又在深圳,兩家人一般只有過年過節才會走動。

正因如此,蘇荔總覺得缺失了一段記憶,卻找不到拼圖的缺口。

“不過我也覺得你年紀還小。”

“就是嘛,我媽狂催我結婚呢。”講到這事兒,蘇荔的語氣不再輕松。

“去年秋阿姨讓我媽給你物色對象的時候,我和心儀剛好在旁邊,你知道我倆異口同聲說了句什麽嗎?”

“什麽?”

“未成年不許談戀愛。”

蘇荔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,上菜的服務員提醒她道:“小心哦,湯很燙,會灑出來。”

“我本來還猜你這次是當秋女士的說客來了。”蘇荔寧願錯殺,不願放過,“不對,她肯定都跟你講了。”

疏離勁兒立刻端起來。

段冕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妹妹好,畢竟是大孩子了,跟小時候不一樣,不是一頓飯、一根冰淇淋就能輕易讓她打開心扉。

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離家這段日子的經歷,蘇荔淡淡地說到自己被中介騙,找工作碰壁,被前男友被刺……即便發生這麽多變故,她都沒回杭城服軟,段冕熠已經對她有些刮目相看。

要知道蘇荔小時候過的都是什麽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。

蘇荔將原先工作的地方比作龍潭虎穴,她說自己過得一點都不快樂,段冕熠對這個妹妹總歸還是心軟了,逐漸將秋亞閔的交待拋到一邊,放棄游說。

他終於忍不住把心裏的話問出來:“秋阿姨說你有結婚對象到底真的假的?才來申城多久啊就談了男朋友,還說周末帶回杭城見家長,不行你這樣,把你那男朋友叫出來,我給你把把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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